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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金小说网 www.bjklic.com,长空雁鸣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暗示什么,阴沉了几天的天气,突然放晴。而且太阳那样明丽温和,不骄不躁。下车后我们穿过一个不大的晒坪,望见这个寨子,有些痴了。不远处一个陡峭的山梁上,密集地铺排着那样多黑色屋顶,占据了一大截山梁。这些屋顶高低错落,倾斜歪曲着,似乎极不稳固,又那样妥帖奇崛,精干练达地支撑着,构成一幅初看不平衡、细看却极有韵致的图画。一个高颀繁茂的绿色树冠,陪衬在画面的左边黄金分割线上,高度与屋顶差距如此巨大,恰恰达到了出人意表的震撼效果。近景是一些闪烁生辉、嫩绿似乎透明的芭蕉叶。这个角度看寨子,完全是具有后现代意识的国画高手的一幅布局奇巧大胆的写意画!

    望不到近前这山的山顶。被屋顶和树木遮挡了。山坡以75度左右的陡峭,直插下一个深谷。也望不见谷底。稍远处两面高山构成一个锐角,屏风似的立在寨子前方和左面。山腰和山脚是梯田,在阳光下黄亮着,应该是晚稻成熟了。山腰以上是林木青翠着。寨子到那边梯田,直线距离很近,走过去,恐怕得用上小半天。

    村路用石板铺就。起始不远处是一个高大的晒架。晒架上没有晾晒东西,空闲着,绿萝就爬上它的一角,在上边歇憩玩耍。晒架那边是结构奇特的民居。正当我打量民居的时候,石板路上走来一小群个头高大的白鹅。紧跟着白鹅的是三位十来岁小女孩。她们都身着苗服,赤着脚,边走边互相说着话。白鹅很温顺,一声不响地从我身边走过去,不像儿时家乡见到的大鹅,见了生人老远就厉声鸣叫,显出要攻击人的样子。我同小女孩们攀谈,她们自顾自说着话径直走过。

    我们走进洒满黄亮细碎的阳光斑片的苗寨。四处响着的“邦邦”的敲击声让我们诧异而困惑。民居一律吊脚木楼,底层没有墙壁,堆放着杂物。二层向四面突出着,分隔成数个小间,紧凑相连地供一家人住居。房屋也只有二层。上盖黑瓦。整个房屋像一个被支撑起来的大盒子。让人疑心设计理念来自树桠间的鸟巢。

    四处走着、卧着的白狗黄狗,生人来了也不理不睬。仿佛它们已经悟道,摒弃了追逐争夺的狗性。没见什么人在村路上行走。只有那些从四下传来的“邦邦”的敲击声,提醒着寨子里有人。我们寻声走进一个人家。一位苗家阿嫂在捶打一叠折成规整矩形的紫色土布。她用的是长柄大木锤,土布被放在青石板上,所以敲击声不尖锐也不沉闷,带着一种厚重和温润。阿嫂听不懂汉话。我们无法问清她为什么要捶打这些土布?是使它柔软还是染色?这紫色用的是什么植物?因为无法用语言沟通,我也无法征得给阿嫂照相的许可。在阿嫂转着圈挥动木锤敲打土布的时候,我擅自一连串按动了相机快门。赤着脚的阿嫂发现了我的举动,把大锤子扛在肩上,过来看我相机。我把刚才所拍的照片回翻给她看。我想,假如阿嫂显露出不高兴,我将不得不删除她那些照片。阿嫂没有说话,毫无表情地回到那边继续敲击她的土布。

    我们往寨子深处走去。一户人家里有女人的说笑声。我们决定走访这户人家。门半开着。女人们看见了我们,却毫无反应,只是把笑声暂时停止了。屋里光线较暗。站在阳光里的我们,看不清楚她们在干什么?她们应该也听不懂汉话吧?我们觉得她们不欢迎外人打扰,便默不作声退了转来。

    回到村路上,我被跳入眼帘的一幕惊呆了。一个苗家阿哥正沿陡峭蜿蜒的村路往下走。让我震惊的是他的服饰装扮。他的头皮剃的放光,只在头顶留一圈黑发,捆成一个小把。一杆火枪横担在双肩,搁放着他的两只手臂。上衣下裳都是黑色。腰间显眼地佩着一把中长尖刀。我惊奇地观察着他。当我醒悟应该用相机抓住这个匪夷所思的背影,他已经走远,转一个弯,消失在一棵大树后。

    怔怔地站了一会,我们决定退出这个寨子。我们融入不了这个寨子。同时我们觉得不应该惊扰这个忘情陶醉于自我的寨子。

    离开寨子的时候,我惊奇地发现路边的梨花在开着。不多,稀散的含蓄婉约地开着。寨子里四下响着的“邦邦”声并不追随我们走出这个寨子。

    回到晒场,回顾村寨,回顾这个被苗家阿嫂的木锤敲打得不住蹦跳的下午,我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,一时不知身在何处,身处何时。

    这个寨子有个奇特的名字,叫岜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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