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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三百二十六章 骑兵为锤敌为砧

    方才交战的时候,胶州营的辅兵们已经是在涡水的南岸和北岸之间扯起了几道铁链,几道铁链上面是木板,下面却是一艘艘的小木船,此时那填起的土地渐渐的被涨起来的河水淹没。

    而辅兵们反倒把垫起来的土地挖开一道道的浅坑,好把这简易的浮桥放到上面,几艘小船上面用木板钉在一起,然后彼此之间用铁索相连。

    那填起的土地很快就快被冲开,但这浮桥却已经搭建起来了,李孟下完命令之后,带着亲兵闪到了一边。

    坡顶北侧的骑兵马队早就是等待多时,陈六、张江、汤二都是骑马来到了自己统属马队的前面。

    汤二率领的马队有四千骑,而陈六和张江手中各有一千余骑兵,汤二对着侧面一挥手,喝道:“吹进军哨,前进”,身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号手举起铜号,短促尖锐的进军号刹时响起,汤儿先是抽出战刀,搭在肩上,双腿一夹,催动了马匹,带着号手和旗手,率先冲出了队列,随着军号,身后的大队跟着开始运动,尘烟滚滚。

    坡顶这块区域并不算大,每队骑兵经过的时候,都能看见自家的统帅好似阅兵一般的站在边上,每名骑兵的士气都是更加的高昂。李孟摘下了自己的头盔,高高举起,缓缓挥动。随着头盔的挥动,骑兵队伍里不断的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。

    随着越来越多的部队穿过,骑兵队中的欢呼之声越发的猛烈,突然有一个人喊出了一声:“万胜!!!”,这突然间带起了一股不可阻挡的声浪,仿佛是潮水一样,突然的迸发了出来,整个战场。都被这声音所震撼。

    对面李、罗联军地第二波攻击刚刚的被击退,坡顶的传令骑兵已经是朝着对岸跑去,流民的兵马一直是在退,大队在退,方才扭转回去的骑兵也是在退,差不多走出四百步之外的时候。

    阵线两侧的长矛方队开始转向,二十四个方队,从中间向左右分开。在选定的战场这边,两侧地空地就开始有些阻碍和起伏,并不能分开的太宽,看着这后面的官兵方队开始分开,李、罗联军的兵将都是惊愕非常。

    这种突然把中军让出来的战术到底是什么意思,立刻有军将打起了转身再打一场的主意,不过转瞬间一阵急促的号声传来,接着是马蹄践踏大地。带来了些微的震动,再接着,就是那仿佛要震破天一般地欢呼声,尘烟起处,欢声雷动。这个小小的侥幸念头迅速就消失无踪。

    在步卒方队分开的通道之中,大批的骑兵奔涌而出,胶州营讲究阵列,即便是骑兵也是如此。三百骑为一队,分成五列,每列六十匹,各队迅速的按照次序在步兵阵前展开,这次并没有花费太多地事件,等到阵型列定。

    汤二的直属队,排列在了大阵的左翼,阵列刚刚列好。汤二一探身,从马鞍上站了起来,他举起自己的头盔,这个头盔装饰及其地华丽,缀上了大量的鸟羽,甚至还有从南方买来的孔雀翎,汤二并不知道这个孔雀花翎是后世鞑子官员的配饰,汤二在半空中。挥动了自己的头盔。连挥了三次,右侧的骑兵队。次第的打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,刚才地喝彩,好像没有消耗掉他们的一点力气,在他们的欢声中,对面的流寇气势好像越发的萎靡了,这次大战之中的勇气此消彼长,已经是证明胜负了。耀武已毕,汤二也不多话,直接一挥手,号手吹起了冲锋号,一阵前所未有的,震撼所有人心的欢呼,一瞬间爆发了出来,整个骑兵部队,在同一刻,一起爆发出了他们最强地音符。

    大军动了。

    带着自己地直属骑队,汤二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,几千骑排成整齐地横队,一起跟随,一时间,看起来就像是一堵移动的大山,不可正视,不可阻挡,又好像是天崩地裂,烟尘滚滚。

    在他们身后的步卒都是扯着嗓子大声的欢呼,这一仗骑兵的冲击,应该是最后的决胜手段了,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胜利了,王三在队伍之中,也是跟着众人大声的在欢呼,喊得嗓子都已经是嘶哑,喊着喊着,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淌下来。

    骑兵在奔跑的时候,不断的展开,一个个队都是被拉到第一线上来,巨大的正面阵型朝着闯军的后队压了过去。

    汤二和他直属队是最前面的,他们的动向就是后面骑兵的命令,即便是地位高于他的陈六和张江也都是要遵从。

    胶州营的骑兵们都是把马刀放在肩上,一手控马,拿着骑矛的也都是斜下,不过这次的追击,因为不需要面对面的冲阵,所以能换上马刀等劈砍兵器的都已经是更换,枪骑兵则是在队伍的最后。冲在第一排中央的,是铁骑兵,他们骑的都是优选的高头大马,四尺四寸以上的良驹,人好,马更好,这些驾驭着巨兽的勇士,都是山东军队里精挑细选的高大汉子,他们巍峨的身形仿佛天兵天将一般,铮亮的铁甲反射着太阳光,披着斗篷,有一种蔑视一切的气势,人如龙,马如虎,不过如是。

    骑兵的最前头,就是汤二,他年纪虽然不大,已经是胶州营的马军统领,直属大帅,有他相当的地位,汤二时时刻刻都是告诫自己,一定不能做错,一定要听从大帅的命令。

    纵马追击,前面是已经略显仓惶和混乱的流民,身后将近七千骑兵,自己则是这些骑兵的指挥,这样的年纪,却这么大的威风,就算是当年的霍骠姚,也不过如此吧,正所谓,大丈夫当如是!直让人想要撒开坐骑,好好的快跑乱冲一番,痛快一场。

    可汤二却把自己的坐骑速度牢牢的控制住。前面流民大军虽然是在退,但队形还没有散,贸然的冲上去,未必会有什么效果。

    骑兵地阵列,人和胯下马匹的奔跑和运动,声势都要远远的超过同等数量,甚至是几倍于这个数量的步兵队的冲锋。

    这种惊天动地的气势,汹涌而来的压迫。面对这一切的敌人心中往往不敢硬碰,会溃逃会转身闪避。

    只要敌人不再能维持他们地阵型,溃散奔逃,那他们就不是居高临下,而且冲击力惊人的骑兵的对手,对敌人的后背挥刀,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。

    阵型严谨,纪律严明的步兵队伍才能对抗骑兵的冲击。在汤二的心中,能抵抗胶州营骑兵冲击地步兵队,只有胶州营自己的步兵队。

    即便是控制着速度的骑兵队,四条腿的行进速度也要比两条腿要快许多,闯营中那些变作后队的前队。看见身后不紧不慢靠过来地骑兵,都是喉咙发干,心中发紧,脚步不自觉的就是加快。

    至于流民中那些骑马的。早就是跑到了前面,那些开战的时候被列为后队地,现在则是后撤的前队,一边是庆幸自己的运气好,一边是快走。

    流民的部队,也是知道自己不能乱,他们的队伍中主干也是打过仗的边兵和老弟兄,可看见自家的头目都是跑到了前面。心中可就没有什么底气了。

    以流民部队的训练,齐步走都是很难地事情,身后的骑兵不断的迫近,又怎么可能严整有序的撤退。

    后面的想要跑到前面去,前面的想要跑的更快,当有人发现,不管是李自成还是罗汝才,他们真正的心腹精锐都已经跑远之后。整个地队伍顿时是维持不住了。就好像是雪崩一样。

    开始是小地边角,然后是大快的脱落。最后是整体地崩溃,在胶州营的骑兵队伍不紧不慢的追到百余步的时候,前面的李、罗联军已经是分不清那一队是那一队,所有人都是在疯狂的跑。

    用势压迫,现在已经是把对方压迫的差不多了,跑在最前面的汤二高举起了手中的马刀,直属他的马队,都是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兵器。

    这么多骑兵的动作,等于是十分醒目的给周围的各个马队一个命令,汤二把手中的马刀朝前一挥,身后的马队也是齐齐的将兵器向前倾斜,这么多人的动作整齐划一。

    马匹开始加速,每个人都是把身体尽可能的趴在马背上,这样马匹跑动起来的速度更快……两翼的骑兵,是胶州营的轻骑兵,是各地方军自己的马队,他们也是千锤百炼的骑兵,他们穿着黑衣,披着头蓬,紧紧的握着轻便的马刀,双腿微微用力,现在,就是他们最好的战场,敌人就在眼前,等着他们用自己的技巧和勇气去收割。

    官兵骑兵的骤然加速,让那些已经是慌乱奔逃的流民士兵们更加的惊慌,但现在这样的局面,四面八方全是人,即便是要向两边散开,也没有什么地方跑散,这个地方是胶州营选择的战场,也是最好的屠场。

    进攻和退却的时候,部队能展开的阵线都不会太大,两侧并不是一马平川,兵势如水,部队就好像是水一样,如果周围完全是平地没有什么阻碍,那水就会肆无忌惮的流淌,兵马也会到处的跑散。

    但周围有丘陵,荆棘,树丛的话,边缘士兵即便是想要逃散,速度也会受到影响,他们的速度变慢,但内部那些还在平坦地形上的士兵却跑得快,立刻就会拥挤混乱起来。

    流民之所以是流民,就是因为他们无组织无纪律,或许方才冲阵的时候会有一腔的血勇,但退却的时候,他们却也是无头苍蝇。

    至于那些有组织有纪律的李、罗联军士兵们,不是被放在了阵后,就是已经是跑在了前面。

    在某种意义上,是和刘备当年被曹操追击的时候,那批“自愿”跟随他的平民百姓差不多,到最后,曹军就是为了这批被裹挟的平民百姓,才没有完全追上刘备。

    李、罗联军放在后面的这些人,就是这类的存在,在冲阵的时候他们可以当作炮灰。在后退地时候,他们可以作为阻碍。

    只是这一次,李、罗联军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大了些,为了和官兵的大战,这些士兵都是尽可能的调用那些有战斗经验的流民,这些人是流民军中骨干的来源,损失掉了,对将来的潜在发展损伤很大。

    已经跑了一段的流民们疲惫而惊慌。而胶州营地骑兵一直是控制着速度,突然发力,直接就是追了上来。

    已经是混乱起来流民步卒,若是在方才,让他们去冲击胶州营的长矛方阵和火铳阵线,他们也会满腔血勇的冲上去,可现在每个人都是想要跑,跑到队伍的中间去。让自己身后的人来对抗追击的官军骑兵。

    勇气,在冷兵器时代甚至是发展到热兵器时代,一场战斗的决定因素仍然是战士们的勇气,现在,这些流民士卒地勇气已经是消失殆尽。他们就从方才疯狂的虎狼,变成了现在待宰的猪羊。

    骑兵们冲进那混乱的人群之中的时候,很多手中拿着武器地流民甚至是没有转身,很多胶州营骑兵的第一刀甚至都劈空了。

    马匹冲得急。乱哄哄的人群没有来得及躲避,很多人直接就是被马匹撞飞,这样的冲击,让本就是混乱地队伍变得的更没法收拾,没人想着回头拿兵器抵抗,都是拼命的朝着前面钻。

    如果有拦住自己的人,推挤不动,再也顾不得这共患难的情谊。拿着自己的兵器对前面的同伴砍杀了下去,为了活路,很多人什么都不顾得了。

    两边没有地方可跑,完全是被淤塞住了,不管是左右,都是拥挤异常,身前是同伴,身后是官军的骑兵。

    本来还听说那些官兵只是赶人不会杀人。只要是跑地快些。总归是没事,但今天这些官军和那传说大相径庭。他们手中的刀剑劈砍,可一点也不留情。

    汤二手中的马刀向前伸着,有敌人出现在他臂展刀锋所及的范围之内,他就调整腰刀的方向,让刀锋在对方的脖子上抹一下。

    他自己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,因为马匹的速度和人马加起来的冲量足够给敌人致命地伤害,他只需要控制着马匹就可以。

    但这种骑兵作战地理想动作并不能持续多久,胶州营的马队甚至是出现了部分地混乱,原因就是前面的流民士卒太密集了,被官军的骑兵冲锋在后面一推,立刻是拥挤起来,被砍杀和逃散的流民空出的空间,根本跟不上骑兵前进的速度。

    空出来的地方,立刻被后面的骑兵堆满,前排的骑兵只是扬起手臂拼命的劈砍下去,前面倒下一批,骑兵只能是上前一步。

    这些被骑兵砍杀的流民惨叫,临死的反击,可就是因为拥挤和混乱,根本无法快些的逃走,同样的,胶州营的骑兵们也是被这些流民阻挡住,根本无法前去追击。

    能跑的,都已经是跑掉了,李自成和罗汝才队伍的核心也是骑马的那批,早就是走的不见踪影,而那些步卒,老底子和核心,除却第一队和第二队敢死冲锋的之外,也早就是调到了后面。

    这时候也是双脚撒欢,跑的远了,以眼下河南乱成一团的局面,流民们跑散了不要紧,只要李自成的本队还在,立起杆子就能重新收拢起来。

    冲在前面的那些骑兵很快就停住了马匹,因为他们的马刀都有些卷刃,手也已经砍得酸了,只能是让后排的同伴上前。

    每个人的马匹和身前,都被鲜血染红,铁骑兵军服和斗篷,已经被溅的星星点点,地方军骑兵的黑衣,倒很难看到红色,但是细看之下,好像变成了紫黑色,而不是纯黑。即便是这样,这些流民们还是拥挤在那里,不是不想跑,而是跑不散。

    现在脑筋稍微转动快些的人,都能想到为什么胶州营要把战场选在这里,这里的地形的确是平坦无比,上万人的大部队可以展开。

    但在涡水南北岸的平坦区域,也仅仅是能供这上万人的部队展开,双方列阵对攻都是没有问题,但是两侧都是沟壑丘陵。矮树灌木,地形相对复杂些,要想向两边逃跑,在慌乱之中,就会拥挤和混乱。

    大军之战,原本是面,可因为战场地选择,双方接触的只能是线。相同长度的阵线,自然是胶州营的兵马占据上风。

    “大帅,南岸二十四营,共战死四百二十一人,轻重伤三百人,所斩杀流贼,各营粗略轻点了一下,一共七千左右。”

    一名亲兵恭谨的开口禀报说道。王海在身后惊呼了一声,李孟回头,王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:

    “大帅,没想到咱们的兄弟们死伤居然这么大!”

    这和李孟所想的完全不同,他还以为王海惊讶杀敌这么多。没想到是惊讶自己军队死地人这么多,这才死了多少人,一时间李孟有些哭笑不得,不知道何时自家的军将们居然有了这样的自大之心。

    李孟微笑着开口问道:

    “小海。若是光用火器,你觉得咱们能打掉流贼多少人。”

    王海刚要出声回答,想了想却反应过来,有些讪讪的说道:

    “也就是第一波的冲锋,这次流贼们用的是家底先冲,不会像炮灰那么一直死命的向前冲,怕是第一轮火铳打完,这些人就应该是收住了势头。跟咱们对耗了。”

    李孟又是笑着问了一句:

    “能杀多少人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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